那场因为半只道具鸡引发的小插曲,成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八一电影制片厂的谈资。十二岁的祝新运在片场,被导演逗得笑得合不拢嘴,而那一刻,也许谁都没料到,一部电影将彻底改变这个北京普通家庭男孩的命运。
后来,银幕上那个系着红领巾、眼神里全是倔强的潘冬子,把全国观众的心都带到了故事里。祝新运的名字,和“潘冬子”难分难舍了好多年。那只道具鸡,像是悄悄为童星的命运埋下了伏笔。
祝新运其实没想过当演员。他家里三个孩子,他是中间那个。父亲是公交司机,母亲是工厂会计。家里期望孩子能靠劳动吃饭,演戏在那个年代,没啥人信能养家。祝新运小时候喜欢运动,父亲还盼着他能进少年体校,将来有份正式工作。
转折出现在1976年。北影厂选角老师到学校找孩子,祝新运正好在操场打球,汗津津的样子让老师看上了。他父母一开始不愿意,觉得演戏不靠谱。可老师坚持,照片、家访、软磨硬泡,终于让家里松口,祝新运进了北影厂的培训班。
三个月培训,学的全是表演的基本功。祝新运第一次站到镜头前,紧张得不行。哭戏靠想妈妈给他缝球衣,笑戏靠回忆和爸爸一起看电影。培训结束后,剧组挑人,导演谢晋一眼相中祝新运——他笑起来就像心里有火。
进剧组,生活跟以前完全不同。凌晨起床、排练、吊威亚,吃饭都得抢时间。那只道具鸡,就是他趁化妆师不注意偷吃的,结果导演不仅没生气,还夸他“有生活”。这事成了剧组的笑谈。
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上映后,祝新运成了全国小孩的偶像。大人孩子都学潘冬子的样子,祝新运出门得戴墨镜,否则就被围观。小学、工厂都请他去做报告。那几年,他接连拍了几部儿童电影,工资比一般工人高,成了厂里年纪最小的明星。
但童星的“蜜月期”很短。到了八十年代初,祝新运长大了,嗓音变粗,形象变了。观众心里只认“潘冬子”,无论他试什么角色,导演总觉得他不合适。想演大学生,导演说他一笑就还是红领巾。想演小混混,制片厂怕观众觉得“冬子哥黑化了”。
角色越来越少,工资也只剩基本生活费。
压力越来越大,家里人也开始质疑当初的选择。祝新运明白,自己不是没演技,而是被“潘冬子”这个符号困住了。导演、观众都只记得那个形象,他想突破,却步步艰难。
他试图转型,报名导演进修,但名额有限,处处碰壁。那几年,他常常在厂门口等机会,却没等来新角色。
反倒是感情生活起了变化。八一厂的化妆师李强,比他大三岁,离过婚还有个女儿。祝新运在化妆间里发呆,李强一句“演不动就去拍”让他突然醒悟。他再次报名进修,这次终于挤进了名单。进修班里,他一边学剪片,一边适应新身份。李强照顾他,孩子也慢慢接受他。
外界议论不断,但祝新运还是坚持了下来。
两人拉拉扯扯了几年,最终在民政局登记结婚。婚礼简单,却算得上是祝新运人生一个新的起点。演艺圈的光环不再耀眼,但他靠着导演和特型演员的身份,慢慢在行业里站稳脚跟。
他先后参与了不少主旋律剧和纪录片的拍摄,还专攻任弼时、彭德怀、刘伯承等历史人物的特型角色。观众见到他,总会说“这不是潘冬子吗?”他却淡然一笑,“潘冬子长大了,改行当将军了。”
如今,祝新运偶尔会在活动上谈起当年的片场趣事。孩子们围着他要签名,他签的是自己的名字。有人问他后不后悔演潘冬子,他摇头,“能让全国人民记住一部戏,值了。”
生活回归平淡,家里李强忙着做饭,孩子也已经长大。祝新运坐在沙发上看老电影,屏幕上是那个唱歌的潘冬子。他忽然想到那只偷吃的道具鸡,半只鸡换来了童年的高光,也炖出了后半生的温暖。
童星的路,从来都不容易。祝新运能在关键时刻转身,不靠运气、不靠关系,而是一句实在话点醒了他。他没被符号困住,敢放下光环,敢拥抱新的身份。很多人童年被角色绑架一辈子,祝新运却把那条红领巾叠好,放进抽屉,开始新的生活。
那些看起来是“降维”的选择,反倒让他从符号变回了一个真实的人。半只鸡的故事,说不定还能再炖一辈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