泡完七七四十九分钟的香氛泡泡浴,指尖还沾着没冲干净的浴球泡沫,我举着手机发完朋友圈,把失业和被三那点破事全抛在了脑后。
套上最爱的Hello Kitty小背心和短裤,抓过桌上的烤串,点开音箱就唱。
“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!
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……”
跑调跑到天边又怎样?
失业又怎样?
被三又怎样?
人生得意须尽欢,烤串配啤酒才是正经事!
我晃着脑袋扭着腰,酒精把半个月的低迷全冲散了,扯着嗓子就要飙最后一个高音。
“砰!”
一声巨响,门被踹开了。
我扭到一半的屁股僵在半空,脑子瞬间空白,呆呆地盯着门口的人。
居然是殷煦。
我的发小,那个出了名的暴脾气。
“你——”我刚要骂他造反,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打扮。
尖叫着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,用没飙完的高音吼:“流氓!
不许看!”
他一把挥开我的手,眉梢眼角全是怒气,压根没管我穿的是什么。
“你没事发什么朋友圈说要自杀?
你知不知道我以为……”
他突然顿住,胸膛剧烈起伏,像是喘不上气。
我懵了,他这是吃枪药了?
眼眶还红着,是没睡好还是工作不顺?
“你以为我要自杀?”
我翻了个白眼,“拜托,我苏恩淇是那么脆弱的人吗?”
“那你……”他还想追问。
“你等等。”
我转身拿过手机,点开一张图片递到他面前。
那是网上很火的段子:“晚上十二点后睡觉等于慢性自杀,不吃早餐等于慢性自杀,经常烧烤等于慢性自杀……我一天啥都没干,光tm自杀了!”
我逐字逐句读给他听,读着读着就叹了口气:“我昨晚追韩剧到一点多,没吃早饭,点了烧烤,还三十六小时没出门了……”
泡澡时没事干,发了句“自杀中,请勿扰!”
逗乐,没想到把他炸来了。
我正怨念着,抬头就对上殷煦的冷眼,冷得我打了个寒颤。
可我没做错啊!
不能心虚!
我用力挺了挺胸,想装得刚一点。
殷煦的眼神变了好几下,最后只说三个字:“穿衣服!”
啥?
我还没反应过来,外面传来一个声音:“先生——”
殷煦突然伸手拽住我,我整个人撞进他怀里,鼻子结结实实磕在他肩头,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先生,请问刚才是您乘坐我的计程车吗?”
司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殷煦大概回头看了眼,语气不确定:“我应该付过钱了?”
傻子,付没付钱都记不住。
我在心里鄙视他。
“是,您付过了,还多付了,”司机说,“您把钱包落下了,我放门口。”
“谢谢。”
又等了一会儿,确定司机走了,殷煦才松开我。
我这才后知后觉——我只穿了小背心和短裤!
刚才还挺胸跟他硬刚!
天呐!
我羞得拔腿冲回房间,倒在床上滚了几十圈才冷静下来。
苏恩淇,你是房子的主人,就算裸奔也是你的自由!
错的是踹门的人,得让他赔个更贵的门!
五分钟后,我穿戴整齐回到客厅,表面平静得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论装淡定,我可是专业的。
殷煦坐在沙发上,放下手机抬眼看我,眼神从容,刚才的抓狂像从没出现过。
“你今天不上班?”
我问。
“今天出差。”
他答。
“出差你坐这儿干嘛?
等我分你烤串啤酒?”
“礼尚往来——”他捏起一串羊肉咬了口,起身,“我分你我的出差里程。”
“你换衣服时,我重新订了机票。”
“所以?”
“你跟我一起出差。”
我脑子又懵了:“你工作我去干嘛?
怕我想不开?
双失而已,我没那么脆弱……”
我还想继续说,殷煦大步走过来,一把把我扛到肩上就往外走。
“我的门——”我喊。
“我已经跟物业报修了。”
他头也不回。
殷煦要带我见他的工作伙伴,我觉得没必要。
“不饿?”
他问。
“饿!”
我秒答。
“烤串啤酒小龙虾不吃?”
“吃!”
我立马屁颠屁颠跟了过去。
夏天的露天排档,晚风里飘着孜然和小龙虾的香味。
一群年轻人剥着红壳,碰着杯子,聊得热火朝天。
我打了个招呼,找了个空位坐下,又挪了挪,给殷煦挤出个位子。
他慢悠悠坐下,开始挽袖子。
我知道,他要开始“表演”了。
殷煦剥小龙虾超快,还会把虾线抽掉,可他自己不爱吃。
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他消灭了。
我埋头吃了一会儿,才发现整桌人都没动,就看我一个人吃。
我疑惑地抬头,他们一个个张大嘴巴瞪着眼,是我吃相太难看了?
我赶紧抽了张纸巾擦手,含蓄地笑了笑,觉得自己挺端庄。
殷煦默默把一碟剥好的虾肉推到我面前。
我用力瞪了他一眼。
众人立刻露出吃瓜的表情。
看来,殷煦身边很少有工作以外的女人。
“老大,原来你的心也会有旁骛啊!”
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说。
旁边的平头男生立马敲了他脑袋一下。
我有点尴尬,笑着解释:“别误会,我只是他朋友。”
“嗯,女、朋、友。”
一个齐刘海女生笑眯眯地补充。
怎么说都不对!
我在桌底踩了下殷煦的脚,指望他官方澄清。
可他光顾着剥虾,压根没理我。
我干脆放弃,继续埋头吃。
殷煦带出差的地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城。
第二天他跟同事去工作,我就自己在附近转悠。
不知不觉逛到天黑,回到住处时接到他的电话,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。
能蹭一顿是一顿,我赶紧赶过去。
原以为还是跟他同事一起吃,结果只有他一个人,还在一家挺高级的西餐厅。
我左右看了看:“你同事呢?
不一起吃?”
他淡淡道:“打发了。”
“嗯?”
“太能吃了。”
他一本正经地说,好像真有这回事。
信他我就不是苏恩淇了。
我斜睨着殷煦,语气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:“你支开他们,是不是怕我把你老底揭了,以后没法在他们面前摆谱?”
“嗯,嗯。
你说得都对。”
他配合地点头,话锋却突然转了:“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,你喜欢穿hello kitty的内裤。”
奸诈!
我恨恨瞪他一眼:“你敢!”
他唇角勾出一点笑:“我不敢。”
这家伙就是这样,总能精准踩中我的爆点,又能及时顺毛,点火灭火两手都硬。
想起下午那通电话,我忍不住叹气:“下午的时候,他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不用明说,殷煦也知道我说的是谁——那个让我成了第三者的男人。
每次提他,殷煦都会沉默,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讲。
“他说他会离婚,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。”
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,殷煦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,半天没吭声。
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只能盯着杯壁上挂着的酒渍发呆。
半晌,他侧过头冲服务员招手:“麻烦再帮我开瓶红酒。”
其实我不想喝酒,但他不说话,我只能靠酒精打发沉默。
没成想这酒还挺好喝,不知不觉就多了。
我这人有个毛病,一喝多话就密。
这些年,殷煦不知道趁机套走了我多少秘密。
但他不知道,真正的秘密,就算我醉死也不会说。
眼眶又热了,我也分不清是真哭还是醉得发晕。
这几年的恋爱史,说出来全是糟心事。
之前谈得好好的,被白富美插足,前任选了她,结果没几天就被甩了。
这次更离谱,直接让我成了第三者。
要诉苦,我真不缺素材。
“我就是想好好谈个恋爱,想被人好好爱一次,怎么就这么难……”
我吸着鼻子嘟囔:“做人太难了!
下辈子我要换个物种当!”
说着说着,我又发现不对劲:“你怎么不喝啊?
好朋友不是该有酒同醉吗?”
“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看我出糗?
不公平,太不公平了!”
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,委屈突然翻涌上来。
这些年,我真的太不容易了。
高脚杯已经装不下我的难过,我干脆抓起酒瓶直接灌。
不是想借酒消愁,就是心里像有个窟窿,又空又疼,我总得做点什么填补它。
到最后,脑子彻底懵了。
上厕所都得人扶着,模糊间还跟扶我的人讲,小时候尿床都是因为梦里找着厕所,一放松就尿床上了。
“你说我会不会一觉醒来,又尿床了啊?”
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,笑着笑着,眼泪又下来了。
有些记忆像做梦一样不真实,但感官又异常清晰。
那些拼尽全力的投入,那些撕心裂肺的纠缠,都清清楚楚刻在脑子里。
我苏恩淇,毕竟是奔三的人了。
宿醉而已,做个梦而已,有什么好慌的?
睁开眼,红酒和马桶都没了。
我躺在酒店大床上,柔软的被子裹着光溜溜的身体……
裸?
我瞬间清醒了。
“醒了?”
淡淡的磁性嗓音从旁边传来,我整个人僵得像块石头。
刚才那点“淡定”全是装的,尴尬已经快把我淹没了。
我根本不敢回头,说不清是怕还是羞,尤其想到殷煦可能也光着……
“啧啧,苏小姐莫非有冰与火双重人格?”
他还敢讽刺我?
我沉不住气,猛地转头瞪他:“你胡说——”
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了。
殷煦单手拄着脑袋,侧躺在我身后,一脸镇定,似笑非笑的样子里带着点戏谑,又欠揍又……
被子没完全盖住他,结实的上半身就那么露着。
我气得牙痒痒,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。
他身材好我早知道,毕竟认识这么多年,但这么“坦诚”相见,还是第一次。
暧昧的气氛裹着尴尬,让人浑身不自在。
我小心翼翼问:“昨晚……”
他语气坦然:“美好的夜晚。”
我赶紧甩锅:“我昨晚喝醉了……”
“我不信,明明是你借酒行凶。”
他说得平静,可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就算我脸皮再厚,此刻也只能往被子里钻。
没脸见人了!
我得冷静冷静。
可忘了被子里还有“不能看”的东西,撞了个正着,只能赶紧退出来,脸烧得发烫。
我左顾右盼,不敢看他,强装镇定:“现代人观念都开放,昨晚就是个意外……”
我承认,我怕失去他这个朋友。
他却打断我:“苏恩淇,你要对我负责。”
哈?
我忍不住回头,惊讶全写在脸上。
他又补了句,一本正经的:“我很传统的。”
就在这时,酒店门突然被推开,一群人吵吵嚷嚷冲进来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殷煦已经用被子把我整个罩住。
笨蛋!
我这么大个人,被子里鼓个大包,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吗?
“老大……你手机关机,我们联系不上你,还以为你出事了……”
是那个戴黑圆框眼镜的声音,带着慌张。
有人不怕死打趣:“老大,这是不是就叫干柴烈火?”
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,混着殷煦咬牙的“滚——”
看来,他是真恼了。
屋里很快安静下来,被子被掀开,我赶紧探出头喘气,一紧张差点憋岔气。
我正犹豫要不要让他背过身,好让我穿衣服,他已经自若地下了床。
像寻宝似的,捡起我散在地上的衣服放床上,再捡自己的穿。
我呆呆看着,这家伙还挺会展示身材……
没料到他突然转身,挑眉看我:“还没看够?”
咳!
谁要看了?
我条件反射抓起枕头丢过去。
他轻松接住,刚要说话,目光却突然被什么吸引,一步步朝床走来。
这家伙不会是要……
我赶紧把被子裹紧,戒备地看着他:“你想干嘛?”
他伸手掀开一点被子,眉头微蹙,眼神里带着困惑:“你不是说,你纵横情场多年,交过好几个男朋友?”
“每次恋爱都兴师动众,唯恐天下不知。”
顺着他的目光,我也看见了,赶紧伸手把那点红盖住。
从醒来到现在,这一刻最局促。
我强行解释:“你不知道现在有人恶意传播AIDS吗?
我惜命不行吗?”
他定定望着我,眼神像要把我戳穿。
我双颊越来越热,实在扛不住他的注视,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喊:“老娘就是保守,不行啊!”
“我会对你负责的。”
他突然说。
刚才他说“你要对我负责”时,还带着点玩笑的意思,我不敢当真。
可现在,他的认真是我从没见过的。
那一刻,我几乎信了。
事实证明,殷煦说的“我会对你负责”,其实就是把“吃豆腐”进行到底。
大概是项目进展顺利,他最近闲了些,总约我吃饭,还专挑我爱吃的。
就算上过称知道胖了,我还是赴约了——谁会跟美食过不去?
再说,人家殷煦在“一夜情”后都这么大方,我苏恩淇怎么能认怂?
必须斗志昂扬,吃个天昏地暗!
这天还没到下班点,殷煦的消息就发了过来:“今晚想吃火锅。”
我盯着屏幕秒回:“好啊好啊!”
等他来接的空档,我翻遍了手机,把城里口碑好的火锅店都列了个清单。
门铃响的时候,我早就换好衣服等着了。
可门一打开,我直接愣在原地。
殷煦站在门口,手里居然提了好几个装食材的塑料袋。
他跟回自己家似的走进来,扫了眼我身上的宝蓝色连衣裙,语气带着点嫌弃:“换衣服,干活。”
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做家务,吃火锅行,张罗火锅是真难住我了。
而且在我印象里,殷煦也是那种只会应酬不会下厨的人——认识这么多年,从没见他进过厨房。
可那天他系上围裙,切墨鱼的时候居然能切成开花的形状。
我忍不住感叹:“有点厉害嘛!”
他停下手里的刀,抬头看我,语气特认真:“只是有点厉害而已?”
我一开始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,等反应过来,脸瞬间热得像锅里沸腾的汤。
嘴硬还是得嘴硬,我哼了一声:“我断片了,无从考证。”
“哦?”
他放下刀,嘴角的笑变得有点不一样,“你的意思是,我该在你清醒的时候……证明一下?”
说话间,他一步步走近,把我困在了他和流理台中间。
他双手撑在台面上,离我特别近。
他呼出的热气飘在我脸上,像小虫子轻轻爬,又痒又烫。
我和他当朋友这么多年,只知道他没怎么谈过恋爱,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。
“你你你……我我我……”我想找机会躲开,可还没等我动,他的吻就落了下来。
我吓了一跳——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殷煦。
我犹豫了一下,想推开他,可他的胳膊硬得像石头,挣扎了几下我就放弃了。
当然,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喜欢这种感觉的,毕竟我还得装矜持。
可我也纳闷,怎么就一个晚上、一个吻,把我们之间那道“朋友”的墙给推倒了?
就在我脑子发懵的时候,他突然停了下来。
他的气息还乱着,贴着我的嘴唇轻声问:“吓到你了?”
“并没有。”
说完我都佩服自己的嘴硬,其实我连看都不敢看他。
他笑了声:“那继续?”
继续?
我还没反应过来,他的脸又凑了过来。
我刚想推开他,厨房外突然传来一声质问:“你们两个在干嘛?”
是我妈!
我妈每个星期一都会来我家,帮我补冰箱里的菜,再收拾收拾屋子。
本来我跟殷煦约好出去吃火锅,还特地发信息跟我妈说不用给我做饭了。
结果殷煦一折腾,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。
后来我妈和殷煦一起忙活,没多久火锅就开吃了。
全程我坐立难安,拿着筷子不知道夹什么,眼睛一直盯着我妈和殷煦,就怕他们说点什么。
“没想到你还会做虾滑,有两下子。
来,尝尝我做的手擀面。”
我看着我妈笑着夹了一筷子面放进殷煦碗里,完全没理我。
刚才他们在厨房忙活的时候,我贴在墙上都听见了。
我妈一直在夸殷煦,说他长得好、会做饭、说话有风度,比我之前谈的那些对象强太多。
还说没想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,这样更知根知底。
她这是把自己当丈母娘了?
“谢谢伯母。”
殷煦舀了几勺虾滑煮好,放进我妈碗里,“这是我调的酱汁,您尝尝。”
我妈吃了一口,立马竖起大拇指,夸得特别夸张。
我实在看不下去了,刚想开口,我妈的脸色突然变了,语气也严厉起来:“我还没跟你算账呢!
你说,你都对人家小殷做了什么?”
我心里一紧,狠狠瞪了殷煦一眼——他该不会把那天的事跟我妈说了吧?
为了不挨骂,我只能坦白: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都是意外……而且那晚我喝醉了,什么都不记得了!”
“那晚?
喝醉?”
我妈脸色又变了,看看我又看看殷煦,厉声问:“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我懵了——原来我会错意了?
殷煦还在专心烫毛肚,一边解释:“伯母说你贪吃,我就说了下我们最近吃过的几家店,然后她觉得……你在占我便宜,金钱上的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。
可话是我妈问的,也是我自己承认的,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。
我妈夹了块墨鱼花给我,语重心长地说:“淇淇,你可要对人家小殷负责啊!”
我这妈真是!
被人“卖”了还帮着数钱!
我翻了个大白眼:“怎么负责?
我娶他好不好?”
“好啊。”
殷煦把烫好的毛肚放进我碗里,顺着我的话接,“我嫁。”
我算是看明白了,我绝对是被殷煦摆了一道!
后来我妈给殷煦打电话,问什么时候能安排双方家长见面,殷煦说“随时”。
直到这时,我才意识到这个玩笑好像开太大了。
我赶紧约殷煦见面,想让他出面结束这个“玩笑”。
殷煦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,还问了我一句:“为什么?”
为什么?
我被问得一愣:“我们不是朋友吗?”
朋友怎么能谈婚论嫁?
他笑了笑,接着问:“朋友会接吻吗?”
“那只是意外……”
“你喝醉那天或许是,那吃火锅那天呢?
我们都没有喝酒,不是吗?”
我没好气地问:“对啊,你没喝酒,那天为什么要吻我?”
他看着我,表情有点好笑,反问:“男人吻女人,你说是为什么?”
那眼神,跟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似的。
男人吻女人,要么是爱,要么是寂寞。
可显然,我们都不是。
我想了想,小心地问:“你是不是单身挺久了?”
他挑了挑眉,没说话。
我又问:“你家里……是不是逼婚了?”
我想起之前在大排档,他同事看到我时的反应——要是殷煦身边有别人,肯定不会找我这个多年朋友当挡箭牌。
“所以你觉得,我被家里催婚,想随便找个人结婚交差?”
他突然叹了口气,“你这思考问题的角度,还真挺特别。”
咦?
我还没说全呢,他怎么好像都懂了?
“问你个问题啊……”他看着我,最近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让人看不懂,“那天你没喝酒,为什么也没拒绝我呢?”
……
这个问题,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。
就像我怕一开口,藏在心里的秘密就会被揭开。
我不是不会拒绝人。
之前跟殷煦出差,前任在电话里说要为我离婚,想挽留我,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
我说:“不管你离不离婚,都跟我没关系,我也不会为你失败的婚姻背锅。”
他要出轨,就算不是我,也会有别人。
可要是用欺骗的方式,把别人的感情当成破坏婚姻的工具,我绝对不能接受。
所以后来发现自己“被小三”,我立刻就提了分手。
前任当时在电话里喊:“你根本不爱我!
没人会在爱情里一直保持理智和冷静!”
我当时还认真反思了一下,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。
每次开始一段感情前,我总会先想好怎么全身而退。
所以每当感情要变得更亲密的时候,理智就会提醒我——不管对方怎么做,都要坚决拒绝。
之前那个被白富美抢走的前任,分手时也跟我说过:“其实我觉得,你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。”
我从来没敢想过和殷煦会有超出朋友的可能。
潜意识里总觉得,一旦往前一步,我大概率会输得连朋友都做不成。
做朋友多好啊。
他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女人,只有我。
失恋找他,失业找他,开心难过都能找他。
至于那天他吻我时我没拒绝——
或许从一开始,他在我心里就和别人不一样。
只是我一直不敢正视,怕最后连这唯一的依靠都失去。
可殷煦偏不。
他只用了一个晚上,就敲碎了我筑了多年的堡垒,逼着我面对那些被藏在心底的问题。
“你……真的要和我结婚?”
我问得没半点底气,指尖攥着桌布边缘微微发紧。
他看着我笑,眼底亮得像有光:“你愿意吗?”
“听说维持男女纯友谊最好的办法就是结婚……”
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。
我哪敢猜,他是因为爱才提的结婚。
就在这时,他忽然站了起来。
众目睽睽之下,他单膝跪在了我面前,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。
打开的瞬间,钻戒的光晃了晃我的眼。
“苏恩淇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我彻底懵了。
这是他公司附近的餐厅,正是午餐时间,抬头就能撞见熟人。
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?
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:“那不是老大吗?
老大在求婚!”
转头一看,还真是他组里那几个同事——戴黑框眼镜的男生、平头小哥,还有扎马尾的女孩。
“万年冰山居然会求婚?
必须拍下来!”
“这辈子可能就见这一次老大下跪,得存好!”
他们举着手机叽叽喳喳,我余光瞥见殷煦的眉角在轻轻抽动。
原本的尴尬和慌张突然散了。
认识这么多年,哪见过他这么被动隐忍的样子?
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幕。
可转念一想,这么多熟人在,说“不愿意”太扫他面子。
说“愿意”,我又实在怕……
正纠结着,他突然探过身,握住了我的左手。
没等我反应,钻戒已经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。
他还低下头,轻轻吻了吻我的手背,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仪式。
整套流程走完,他起身往后扫了一眼。
那几个同事瞬间跑得没影了。
我盯着手上的钻戒,脑子一片空白。
虽然我没真的想拒绝,但“被同意”和主动点头,完全是两回事啊。
我皱着眉瞪他:“你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他突然俯下身,用吻堵住了我的话。
“唔……”
他最近真是越来越调皮了。
可我为什么,又没拒绝呢?
耳边传来陌生人的起哄声,一句句“恭喜”裹着暖融融的空气飘过来。
是啊,我为什么要拒绝呢?
5
双方父母一催,加上殷煦全力配合,婚礼很快提上了日程。
除了挑婚纱和首饰,婚礼筹办的事他几乎没让我沾手。
我爸妈总说“婚礼从简就行”,可殷煦那么忙,根本没空想“隆重”的事,我觉得二老实在多虑了。
趁这个空档,我找了份新工作,重新过上朝八晚五的日子。
唯一的不规律,是殷煦。
他只要有空就会不请自来,美其名曰“培养感情”,常常培养着就到卧室去了……
偶尔我还是会惶惑。
怎么就和殷煦进展到这一步了?
他想和我结婚,到底有没有感情因素在里面?
如果我只是他的挡箭牌,我还愿意吗?
答案很明确:我愿意。
殷煦对我来说,从来都不一样。
只要能留在他身边,不管是朋友、恋人,还是夫妻,我都愿意。
我在心里苦笑。
面对他,我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,却还乐在其中。
论装不在乎,我可是专业的。
装作无所谓,装作不爱他——这是我连喝醉都不会说的秘密。
可现在,眼看就要成他的新娘了,我却突然难过起来。
为自己从来没对他、也没对自己诚实过而难过。
“怎么哭了?”
我没察觉他进来,也没发现自己掉了眼泪。
伸手想擦,却先被他握住了手。
“妆会花,我帮你擦。”
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,轻轻蹭过我的眼角。
“怎么就哭了?
是想到明天的婚礼太激动了?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幸福像泡沫,怕一戳就破。
可我更怕,这美丽的泡沫从来都不属于我。
“我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
他抽了张面纸,替我擦去鼻涕,声音放得很软。
“我怕我会越来越贪心……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你不爱我而伤心。”
我以为自己能看得开,大不了当个披着婚姻外衣的朋友。
原来我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洒脱。
他闻言,唇角轻轻勾了勾,又叹了口气。
“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,是不是有点晚了?”
殷煦在我对面坐下,握着我的手没松。
“我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“你想想,每次你跟我聊你的历任男友,除了分手的时候,我有没有回应过你?”
我仔细回忆。
远的记不清了,但上次被他拐去出差那次,他确实没回应。
只默默帮我醒酒、倒酒,害得我酝酿半天的“我拒绝了对方”,到最后都没说出口。
“你再想想,你第一次告诉我你谈恋爱,是什么时候?”
我……想不起来了。
他却替我答了:“是有人开玩笑问你‘是不是对殷煦有意思’之后的一个礼拜。”
我愣住了,这点小事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。
他又问:“为什么你谈过那么多男朋友,最后却把我给扑倒了?
你说那天喝醉了,我是不信的。
就算撇开那天不谈,后来你也没拒绝我,别说是破罐子破摔。”
这家伙也太直接了!
我脸颊发烫,嘴上还在逞强:“你问的都是什么破问题!
我有保持缄默的权利!”
他笑了笑:“好,那我不问了,我跟你坦白几件事。”
“第一,你其实跟我说过,你妈妈每周一会来给你收拾家里。
所以那天,我是故意要在你家吃火锅的,就是想跟她接触接触,争取她的支持。”
我一拳砸在他胳膊上:“你果然是故意的!”
我的怀疑果然没出错!
他笑而不答,继续说:“第二,我没有被逼婚,只是有人让我想结婚了。”
信息量太大,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。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你一直暗恋我?”
他假意叹了口气:“你真该好好反思一下,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,到底有什么意义?”
“本来我想,你虽然笨了点,但只要我给你足够的时间,你总会醒悟的。
可我等啊等,开始担心——万一有一天,你真的爱上别人怎么办?”
他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狡黠。
“好在这时,我们——双向奔赴了。”
我脸更红了,急忙狡辩:“我都说了那天是喝醉了,断片了!”
“你觉得我真会信?”
哼,不信也得信……
“难道你就没想过吗?
你一直不肯坦诚心意,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别人的了,苏恩淇同志,你真的不会后悔吗?”
这个问题,我还真没认真想过。
我承认,那天的酒精确实蛊惑了我。
我希望发生点什么,又怕被拒绝,就假装喝醉了。
这样不管结果如何,我都有退路。
可现在看来,我的真真假假、有意无意,他都看在眼里,只是在等我和他一样坦诚。
恍惚间想起,上次我发了条“求死”的朋友圈,他急急忙忙冲过来。
平时装得那么斯文,那天却一脚踹飞了我家门。
付车钱时把整个钱包掉了都没发现,眼睛红红的,是在担心我吧?
又想起酒店房间里,他看到床单上那点红时,眼里的困惑和自责。
还有他说“我会对你负责”时的认真,那是把这句话当成承诺了吧?
还有那天吃火锅,他当着我和我妈的面说“好啊,我嫁”。
隔着氤氲的雾气,我其实看到了,他眼底藏着的柔情。
而如今,他把一切都捅破了,承认他也在意我,并且因为在意,傲娇如他,也开始耍小手段。
我承认自己没骨气,不仅不在意,反而还挺开心。
大概见我半天没反应,脸上表情又变幻莫测,殷煦居然显得有些不安,于是小心地赔着脸色:「生气了?
我答应你,以后不这样了。
」
见我还是没说话,他又轻轻地摇了摇我的手指:「你怎么罚我都好,别生气了,好不好?
」摇身一变成了小奶狗,卖萌求原谅。
我望着他不说话,只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大朵棉花糖,软软的甜甜,心头一热,便伸手拉低他的脑袋,像他偷袭我时那样吻了他。
6
婚礼于我如同盲盒,只是没想到竟意外的盛大与梦幻。
我简直难以想象忙成陀螺的殷煦是怎么抽出时间来安排和跟进的。
他的那些同事们也都来了,一个个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开口就叫「大嫂」,哎,怎么结个婚忽然就老了好几岁似的?
更惨的是殷煦,日常作威作福,这会儿给逮着机会,几个人不客气地把平时不敢和他玩的游戏全试了一遍。
殷煦全程笑着配合,但我已经有预感,等到秋后算账,这些小猴子们个个都得少一层皮。
婚礼现场有一个看起来挺眼熟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苦思许久,终于想起,那不就是那个抢走我前前任的白富美?
「恭喜啊表哥!
」白富美见到我,也是一愣,然后似有所悟,笑容变得很是意味深长,说了句「原来如此」。
原来,白富美表妹纵横情场多年,打遍情场无敌手。
然后有一天,她的表哥忽然问她,要不要挑战一下新口味,看起来虽清淡了些,说不定颇有难度。
她自然迎难而上,没想到对方居然有女友,还为她和原来的女友分了手。
白富美表妹觉得自己是被表哥摆了一道,没想到他却狡辩道:「若真情比金坚,你又从何下手?
如此,今日她总算是懂了,口味清淡的那个人,其实是她的表哥大人。
我也懂了,眯着眼睛问殷先生:「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?
他此刻大约十分心虚,道:「无非就是……让你提早发现了前任原来已婚,不然以你的智商……」
「怎样?
他忽然凑近我耳畔,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,悄悄转移了话题:「将来就算你真的尿床了,我也不嫌弃你。
」说罢,便侧过脸亲了亲我。
「我爱你。
」他将这句话含在唇齿之间,温柔地咀嚼成蜜,化在了我的心尖上。
所以,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,他所谓的「不知道什么时候」,其实可以从给表妹介绍「新口味」开始?
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「我承认。
」我学他,凑到他的耳畔,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,悄悄地说,「我承认那晚……我并没有醉。
因为你,我从来不敢让自己真的喝醉,我怕我一醉,就守不住我喜欢你的这个秘密了,所以……」
所以关于我扑倒你的那个「梦」,我也都记得。
(全文完)
